我們正走在十字路口

2008 年 07 月 25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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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走到那裡還是污染!

李根政,2006.12.16,地球公民協會執行長 

前言:保育團體正為一群居住在西海岸淺海地區的白海豚到處請命,因為台灣所有大型開發案幾乎都集中在海岸地區。其中又以鋼鐵(台塑大煉鋼廠)、石化(國光石化)、燃煤電廠所造成的衝擊最大,在政府經建部門的極力推動之下,我們極為憂心台灣沿海的漁業即將全面崩盤,連帶著海洋生態的破壞勢必雪上加霜,白海豚將隨著這些開發案的完成而走上絕路。本文係分析台灣石化業正面臨十字路口的困境,提出一些觀察,對白海豚而言,此時,這些人世間的紛擾就是左右其族群存續的關鍵時刻,極需各界共同關注(2007.8.29)。


污染走到那裡還是污染!
高雄地區正面臨1987年以來最激烈的社會矛盾。因為依政府的承諾,中油煉油廠必需於104年遷廠,仁大工業區則是107年,現在的後勁、仁武、大社居民都有強烈的遷廠呼聲,如果在地民眾的訴求都成功,意味著中油在南台灣的版圖只剩下大林廠、林園廠,仁大工業區裡那些石化業的中下游勢將萎縮,因此經濟部和中油公司、石化業者、台灣石油工會等組成共同陣線,他們喊出「如果中油遷廠,將造成高雄地區11萬6千人失業」,要求就地更新,意圖推翻當年的政治承諾。

反公害運動對上了龐大的國營企業與大財團,勝算並不大。不過後勁地區被污染數十年,已累積相當深厚的民意基礎,今年的高雄市市長、市議員選舉,堅持主張中油遷廠的黃石龍議員再度當選,而把五輕遷廠納入政見的民進黨市長候選人陳菊也當選了。接下來,最傷腦筋的應是中央的民進黨政府和泛中油體系的石化業者。

事實上,五輕的遷廠牽動的不只是高雄地區,更往北連結到中台灣。「國光石化公司」是由中油及其中、下游石化業者組成的新公司,他們在行政院和經濟部門的支持下,積極推動在雲林台西的離島工業區設廠,彰化縣政府也積極拉攏往大城設廠。另外中油內部也在評估遷到高雄的大林埔新生地上(南星計畫)。

高雄的石化工業區附近的居民常有一種說法,他們認為像石化業這種高污染的產業,應該遷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好像雲林離島工業區是個相對較好的方案,但是他們似乎不了解,那邊也有世代靠海維生的漁民和蚵民;部分林園人會認為,都是因為五輕要遷廠,中油才會急著在三輕擴廠。我不知道雲林人會不會也在抱怨,如果不是宜蘭人反六輕,政府也不會來搞個離島工業區,讓台塑在這邊製造污染與社會不公;如果不是五輕要遷廠,國光石化也不會想來雲林。

這些一意追求用環境污染、耗竭資源來發展經濟的官員,以及賺大錢又不負責任的大財團,竟挑起了區域間的矛盾,幸而,這些只是隔空的怨懟,傷害可能並不大。

事實上,台灣社會真的該好好算算石化業發展這筆帳,評估該不該繼續擴張發展石化業,因為台灣土地面積狹小,高污染的產業走到那裡還是污染,唯一令人不安的是,如果中油萎縮,台塑就獨大了!

抗爭、回饋與暴力─工業區環伺下的人民
工業區附近的居民,沒有說不的權利,不管在戒嚴或是解嚴之後,始終處於被動、被宰治的地位,彷彿天生註定要接受這種魔鬼的咀咒,至少到目前為止,台灣絕大部分工業區的設置,並未真正得到附近社區大部分人的支持,即使是科學園區,設立之後,除了少數直接獲利者,也是如此。

「回饋」、「補償」是20年來工業區收買人心的固定戲碼,然而,人民得到什麼?高雄的後勁在抗爭後當年得到15億基金孳息的回饋,高雄的大林浦、林園,桃園中油各有5億基金孳息的回饋,經過十數年,換成今日幣值、物價,每人每年竟然分不到一桶瓦斯。

犧牲乾淨的空氣、水、土壤,貼上這一代、往後世代的健康和環境,竟然只換得每年一桶瓦斯,廉價如斯,寧不悲哀?

這些日子近距離觀察工業區,與在地居民接觸,令人最憂心的不只是石化工業區的環境污染,還有無法計量的人心與社會風氣變化。這裡所形成的黑金地方政治,惡質的無以復加,幾十年來的敦親睦鄰,多數用來辦理歌唱表演會、贊助節慶、社區活動,說穿了就是透過略施小惠收買人心的手段;回饋金使用,則全數掌握在議員、郷長、鄉代、村里長手中,到底做了什麼?留下什麼?是否對地方的長遠發展真正有利?根本無人檢驗。從學校、村里、鄉鎮,乃至縣市,大財團們佈下金錢買通的天羅地網,鄉民們夾在污染與撿拾碎屑般的蠅頭小利之間,分不清大是與大非,正與邪僅在一念之間,黑金民代彷彿是依靠工業區維生的寄生蟲,他們視工業區為肥羊,利用污染抗爭當成勒索的工具,致使抗爭拿回饋成為林園、大社、仁武數十年來無法抹滅的標籤。即便是立場鮮明的反公害團體,內部也是矛盾叢生,各有各的其盤算,沒有到最後關頭誰也不知道是敵是友,旁觀者更搞不清悲情激昂的抗爭是真是假?或者根本是椿事先排好劇本的戲碼?理想和妥協似乎只有一線之隔,在轉瞬的一念間!

這麼複雜的社會生態致使環保團體對於這種工業區旁的反公害運動始終敬而遠之。

10月25日(2006),林園反公害護家園協會的理事長、總幹事,分別在中油林園廠的接待室與協會附近,遭到同一批暴徒毆打。說實在的,很難想像一個號稱進入民主國家之列的台灣,人民因為反對國營公司的擴廠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暴力相向,不管是不是中油公司所唆使,中油都難辭其咎。

事發之後,我們找了律師朋友,試圖提供法律協助,遊說當事人將暴力事件公開,除可凸顯中油公司的責任外,對當事人安全也可進一步保障,但令人意外的是,根據當事人的說法,因為怕暴力加身,便迅速和暴徒和解,而且立即辭去反公害護家園協會的職務,一股運作數年的反三輕力量幾乎就這樣瓦解。

做為一個旁觀者,實在覺得惋惜,但也不忍再賦予他們過多的道德責任。事實上,個人對於願意扛起環保運動領導責任的人士,向來充滿敬意,即便因為他們受到挫折而離開了,我們也沒有任何權利怪任何人,因為他們確實承受常人不能想像的壓力。但這個事仍讓我覺得悲哀,覺得可惜,高屏溪口的林園人,始終有一股被遺棄的悲情,不被理解的悲情,如今再添一椿。

十字路口的抉擇
工業區的確造就了扭曲的政治生態、社會風氣,助長人性黑暗面,然而最黑暗的地方,也產生了最高貴的情操,我們有幸在台西、後勁、大社、林園接觸到一群對土地滿懷熱血的朋友們,他們在政府公權力壓迫下,在財團威脅利誘下,在同志出走之際,正打著一場困難的愛鄉護土之戰;他們意志堅定,愛鄉無悔,隨時隨地在奉獻,甚至誓言必要時準備犧牲。

今後二年內,高雄人要為是否擺脫石化重鎮的污染而做出抉擇;雲林人則是要在農業大縣或是重工業縣之間選擇,沒有人會相信高污染的環境能發展有機無污染的農業!至於那個縣內的農業生產環境已是糟糕到一塌糊塗的彰化,也正加入惡化環境的陣營。

個人期待學界、社會輿論應針對從1968年一輕建廠以來的環境、社會、文化、經濟、生態進行全面的歷史回顧與反省。更期待2008年前,民進黨政府面對石化業和鋼鐵業的重組和擴張,必需在持續國民黨政權高污染重化工業的產業方向,或者是積極為台灣找出一條不傷害土地和人民的產業方向做出負責任的決策,如果拖到2008年總統大選後再決定,那就是對台灣不義。

在這個十字路口上,我們需要更多的愛鄉愛土的台灣人一起奮戰。確實考量「利」是否能利益全民,利益眾生,利益往後的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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