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行札記｜太平洋左岸吹風小旅行之二

「如果不親眼看到，不會知道土地上的改變有多巨大。」這趟由地球公民基金會策劃的旅行，帶我們穿梭在太平洋左岸的山海之間，從歷史脈絡、族人智慧、到地震帶來的變遷，每一步都讓我更深刻理解到，我們所站的這片土地，正在發生劇烈變化，而人與自然的關係，也正面臨重新定義的時刻。

《在太平洋左岸吹風小旅行》，我們出發囉！

開發 x 環境 x 生存

旅途路上：蘇花公路

旅程從宜蘭羅東火車站出發，搭上遊覽車，窗外景色與山海交織。地球公民基金會的聖岳在經過蘇花公路時，為我們介紹來這條道路的歷史。

從清朝羅大春開闢蘇花古道（蘇澳～瑞穗），到日治時期興建全長119公里的臨海道路；再到二戰後的民國年間，修築路線已大致與今日相仿。但由於道路狹窄，過去曾實施「每兩小時單向放行」的交通方式。

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有參與者分享他們童年曾歷經這種交通管制，讓我非常驚訝，這是我完全沒經歷過的時代。同時也對開路工人們的表達最大的感謝——他們在這樣險峻的地形中開鑿出一條道路，讓我們可以快速又方便的去各個地方遊玩；也感謝大自然的包容，讓我們如今能在三小時內從台北抵達花蓮。

花蓮道路之所以興建得較晚，除了地質脆弱、工程難度高，也因蘇花改沿線屢遭豪雨、地震等天災影響，導致多次封路或崩塌。目前，蘇花安計畫正在加速推進，未來如何發展，仍值得持續觀察。

南澳溪流走讀：泰雅族人分享溪流變遷及生態

我們的第一站來到南澳北溪，永光大哥（金岳部落族人）與囧囧（在地深耕的年輕人）帶領我們進行水道走讀，分享傳統智慧與族人如何與自然共存。

他們會在春夏不打獵，因為那是蛇與蜜蜂活躍的季節——這樣的選擇，是原住民傳統以來對自然的尊重與共生。

為何選擇旅途的開頭會選擇南澳？1970年代起，南澳北溪上游開始進行礦業開採，雖然十年前礦場曾停止運作，但近日又有業者擬重啟開發。在地居民憂心好不容易恢復清澈的溪水再次混濁，失去下溪戲水的自由。

這次南澳預計開發的是太白山上的宜大水泥案場，雖然影響主要集中在北溪上游，我們走讀的範圍較少接觸礦場直接影響，但永光大哥也提到沙灘車與漂漂河觀光活動造成干擾。

根據法規，車輛不能進入溪床，但有次抓到沙灘車時，縣府竟回應「沙灘車不是車」。更荒謬的是，開挖河床罰3萬5，農夫誤種超過範圍的薑卻被罰6萬。這樣的比例原則，值得深思。

走下溪水，踩著冰涼的石頭，與永光大哥和囧囧一同尋找溪蝦與小生物，沒有人能拒絕溪水的美麗。但當我們離開溪流，走到一處叫「無名溪」的地方，永光大哥講述一段日治時期的歷史。據說當時日軍企圖征服山區，卻被泰雅族人成功抵抗，溪水因此染紅，成為一段悲壯的記憶。這對我們而言可能是故事，但對當年的人來說，卻是活生生的恐懼與抵抗的痕跡。我們能做的是把歷史保存下來，並讓這些歷史不要重蹈覆轍。

爐邊對談：大同大禮族人分享地震記憶

我是東華大學的學生，原本是個只走過郊山的都市小孩，卻因為大學的爬山課，第一次揹起重裝、在山上過夜。

大同大禮，也是我登山記憶的起點。還記得第一次去大同大禮，我們揹著帳篷、鍋具與食材，在老師的要求下不能洗澡、不能帶牙膏，在泥濘中走了一整天，雖然疲累，躺在草皮上、聆聽外面的雨聲入睡，深刻感受到大自然的純淨與震撼。

第二次是80人同行的課堂校外教學，請砂卡礑自然農莊帶我們上山及提供住宿、晚餐和體驗在地文化遊程。族人YAYA為我們準備豐盛的晚餐，許多菜是在山上親手種的；他們還燒柴讓我們有熱熱的水可以洗澡，和上次比簡直太高級。他們不斷說我像他們孩子的表姊，問我是不是有原住民血統。雖然應該沒有，但這句話讓我產生一種認同感——我，好像也屬於這片土地、屬於這個地方。

地震發生後，砂卡礑的族人多數搬至富世村。他們原本在山上經營接待家庭就無法繼續，也沒辦法在山上種田、養活自己。如今雖不能再種田、上山生活，但她仍堅持自己種菜，請年輕人帶山上的種子下來，延續土地的記憶，我們也依然能吃到YAYA的料理、聽見熟悉的山歌。不過當然還是希望能回到山上的家，等到山復原、狀況穩定，他們也準備回去。

回到這次的主題：「傳統知識是否會受天災影響？」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但我也看到他們用創新的方式，讓知識與生活繼續延續下去。也祝福她們回家的路能早日達成。

震後太魯閣走讀：認識太魯閣地震地景及人文變遷

相信大家都知道，在0403地震中，太魯閣國家公園受到嚴重破壞。砂卡礑步道有多人遭掩埋，晶英酒店、峽谷內部亦有眾多人員受困。

台灣文化學系碩士生張光承，也是山難救助協會的搜救員，在地震後隔日與隊伍進入太魯閣執行搜救。

光承在車上為我們解說沿路的隧道與景點，他指出：「這裡是新聞畫面中落石墜落的地點」、「這台車當時正好經過落石處」，那些畫面、解說，讓人難以置信眼前安穩的道路曾經如此驚險。

他說：「對人類來說，這是重大的災難事件；但對太魯閣億萬年的地質來說，只是一日24小時中短暫的一瞬。」

我們現在行駛的路線，並非從1960年中橫開築後就未曾變動。峽谷地形峻峭，原本的路線早已無法承載現在的使用需求，不斷地改道與修補，說明著地景與人類如何互動、適應與調整。

風仍在吹，我們繼續走在與土地共生的路上。

在0403地震中，我感受到現代化人類生活的渺小，我們開始依賴集體式的能源、糧食、水泥房子、道路，但是在大同大禮的部落，他們的生活空間沒有因地震而有任何損害，只是中間的路斷掉。以及族人傳統以來的智慧。以大同大禮部落來說，他們生活的空間沒有因為地震而有任何損害。

在現代的社會中，我們可以思考要如何應對自然。這次的0403地震後，我們當作讓自然恢復的時間與空間。同時一起討論要如何達到社會與自然的韌性，就像YAYA一家，雖然山上的經濟沒有了、沒辦法回去種田，但可以在山下種山上的作物，繼續把山上、傳統的文化延續、販賣給更多人知道。

這趟《在太平洋左岸吹風小旅行》的旅程，是一場走入歷史與現場的學習，也是一次重新思考「我們與土地的關係」。無論是礦業開發、觀光衝擊，或天災重創下的生活韌性，最觸動我的，是那份在困境中依然試圖「共存」、「守護」、「挑戰」的力量。

開發 x 環境 x 生存

在現代主流的生活方式中，我們仰賴大量開發資源來支撐日常所需：水泥（石灰石）、煤礦、天然氣、鈾礦……幾乎無所不在。然而，開發不可能不留下痕跡，尤其當這些行為靠近山林、靠近部落、靠近人們賴以為生的土地時，影響往往深遠難解。

我們需要的是更多對話與理解，而非單一立場的擁護或反對。我們不能因國家的整體發展，而犧牲少數族群的生存權益與文化根基。或許，我們也能回頭思考：房子只能用水泥蓋嗎？在沒有水泥的時代，人們以竹子、茅草建屋，人人都能參與家屋的搭建。如今的樸門生活，也致力於自然建築、生態廁所、雨水收集等，讓生活回歸以前的生活，建立韌性與永續的社會。

在公共建設層面，我們更該從源頭減量、設計思維轉型，推動資源再利用，例如再製磚、循環水泥等，減少對新資源的依賴。環境資源終有枯竭的一天，唯有積極尋找替代、實踐改變，我們才能減少對自然與生活的破壞，走向一條真正永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