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春林地現勘筆記－生態造林是個選擇嗎？

沿著高位珊瑚礁生長的毛柿。黃瑋隆攝

2017年六月酷暑，從窗縫吹出陣陣海風，半島風光好不迷人，地理上劃歸熱帶性氣候，樹種景觀以熱帶海岸林為主，風采不同於西部平原，宛如南國。車駛過滿是遊客的沙灘，鑽入火龍果園旁的產業道路，才想起本趟目的：勘查滿洲鄉申請造林的林地有無造林必要。

在林務局和造林業者的帶領下，我們車子停在港口溪南側的果園，從溪溝處步行深入勘查。兩側盡是刺竹林，還有梅花鹿的蹤跡，沿著珊瑚礁岩向上爬，過山香、海檬果、毛柿、紅柴、林投等熱帶海岸植物，夾在銀合歡林裡奮力求生。我們到較為空曠的高位珊瑚礁丘陵頂端休息，對照GPS，驚覺已在社頂自然公園範圍內，望眼所及盡是銀合歡，未被干擾前應與社頂地區的高位珊瑚礁森林連成一氣。
高密度的銀合歡林。

原產於中南美洲的薩爾瓦多銀合歡，為1976年由林試所引進作為紙漿材的造林樹種，台塑企業當時在恆春半島大量種植，後因病蟲害及產業方向轉變，就放任銀合歡生長。而銀合歡根部會分泌含羞草素，抑制其他植物生長，形成只有銀合歡的單調生態系，為世界百大入侵種之一。加上早期許多廢耕農地，加速銀合歡侵略速度，成為恆春最強勢的外來種。林務局因此制定了「恆春半島外來入侵種銀合歡移除復育造林十年計畫」，預計移除5085公頃的銀合歡，並在107年編列了4837萬元預算來執行移除銀合歡。


林務局移除銀合歡後的復育造林。

造林業者說，林地主為退休人士，無經濟壓力，只想委託業者整理這26公頃的銀合歡林，留下好的林相景觀給下一代。既然沒有經濟營林需求，地位於國家公園範圍內，是否應該朝「保育林」經營？

但是《獎勵輔導造林辦法》的造林樹種，是不包括毛柿、過山香等在地原生樹種，所以不能得到補助。嘉義中埔戴良彬先生，買下廢棄檳榔園讓其自然演替，不到幾年間，山黃麻、香楠、江某等多樣的原生植物已自然復育成林，但同樣拿不到造林獎勵金。很顯然，現行以「經濟林」方式的獎勵辦法，完全不適用於生態保育取向的營林。

戴良彬檳榔園的山黃麻（左）與鄰田阿伯的獎勵造林（右）對照，僅有後者能領獎勵補助。黃瑋隆攝

在禁伐天然林的前提下，合理且生態永續地經營人工林，是當代林業發展與山林保育的必修課題。在實務現場，林地中很可能一部分作為經濟林，一部分是保育林，或許可以依照其需求和目標，將一片森林打造為不同比例的生態林與經濟林比例的混和體，創造「生態林經營補助的標準流程」，讓多元的經營模式也能獲得補助。

十二月，我們帶著林務局造林組李允中組長前去中埔考察戴良彬先生的林地。林務局表示已在規劃修正《獎勵輔導造林辦法》，建立保育造林的新制度，對此，我們期待政府能夠檢討不合時宜的制度設計、公開資訊、積極與公民社會溝通，重新建構社會對林業的信任，經濟或保育營林才有進一步對話的可能。